兩會能見｜綜合整治“內卷式”競爭要下硬功夫——從兩會“熱詞”看新能源高質量發展新路徑
來源：中國電力報 時間：2025-03-10 10:26
記者 邱燕超
2025年全國兩會期間，綜合整治“內卷式”競爭被首次寫入政府工作報告，直擊新能源等領域發展痛點，成為代表委員熱議的關鍵詞。
“雙碳”目標引領下，我國新能源產業已實現全球領先。但技術同質化、低價格競爭等“內卷”現象日益凸顯，成為制約行業高質量發展的瓶頸。如何破除“內卷”，推動行業從“量”的擴張轉向“質”的躍升？代表委員們從政策引導、技術創新、市場機制優化等維度建言獻策，為糾偏市場行為，推動新能源行業邁向高質量發展提供了系統性思路。
“內卷式”競爭因何而起
“價格戰愈演愈烈，部分光伏組件售價已跌破成本線”“儲能項目同質化嚴重，低端產能過剩”……全國兩會期間，多位代表委員直指新能源行業“內卷”的典型表征。
“內卷式”競爭，本質是低水平重復競爭與高質量發展需求之間的矛盾。以光伏產業為例，2024年我國新增光伏裝機量達2.77億千瓦，但超七成企業預告虧損，行業盈利水平持續走低。部分企業為搶占市場不惜犧牲利潤，甚至忽視技術研發和產品質量。
全國人大代表、天合光能董事長高紀凡指出，光伏行業因無序擴產陷入低效低質的價格戰，增收不增利；長期低價出口可能觸發他國反傾銷措施，威脅全球市場拓展。
全國人大代表、隆基綠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鐘寶申表示，產業“內卷”背后是自主創新能力不足的矛盾。“如何引導企業加大新技術投入，實現對老產能的迭代，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。”
這種“內卷”現象同樣蔓延至新能源汽車領域。全國人大代表，廣汽集團董事長、總經理馮興亞指出，換電模式因標準不統一導致重復建設，動力電池回收體系混亂，企業各自為戰，資源浪費與無序競爭并存。
一些地方招商引資也是加速產業“內卷”的助推因素。全國政協委員、南方科技大學副校長金李說，應嚴格規范地方招商引資法規制度，完善政績考核、統計、財稅等方面制度，對地方招商引資拼財力、拼要素、拼政策的“內卷”現象加以引導。
“內卷式”競爭的形成，還有來自國際市場的壓力。我國光伏組件出口占全球市場份額超80%，但歐美“碳關稅”和貿易壁壘加劇，企業被迫以更低價格維持競爭力。全國政協委員、中國華潤（集團）有限公司環境健康和安全部專家張利文警示：“若不能通過自主技術創新和政策協同建立全生命周期管理標準，新能源產業將面臨資源約束、環境風險和國際競爭力不足的多重困局。”
從“野蠻生長”到“理性重構”
盡管“內卷”引發擔憂，但代表委員普遍認為，這是行業從“規模擴張”邁向“高質量發展”的必經階段。
過去十年，積極的政策支持推動了我國新能源產業的爆發式增長，但也造成部分領域盲目擴張。
全國政協委員、寧德時代董事長曾毓群指出：“當前我國儲能的市場參與機制相較國外仍不完善，儲能電站面臨調用頻次低、綜合利用率不足、投資回報周期長等挑戰。”當政策紅利消退、需求增速放緩時，缺乏差異化的技術和服務能力必然引發同質化競爭。
當前處于快速上升期的氫能產業，也被外界關注到未來的健康可持續發展問題：盡管示范應用城市群政策推動了初期發展，但隨著2025年補貼政策到期，如何避免“斷崖式”衰退成為新課題。
然而在“內卷”之下，我們也看到中國新能源行業的技術實力、市場韌性、政策工具箱，為化解矛盾提供了充足底氣。
——技術突破夯實競爭力。
我國清潔能源領域專利授權量連續多年居全球首位。光伏領域，2024年隆基綠能研發的晶硅—鈣鈦礦疊層電池實驗室效率突破34.6%，協鑫集團計劃量產效率超27%的大尺寸組件；儲能領域，寧德時代商用車天行L—超充電池支持12分鐘補能350公里，6C超充技術計劃2025年落地。曾毓群表示：“頭部企業需摒棄價格戰，聚焦顛覆性技術創新，通過技術代差構建長期競爭力。”
——市場縱深提供回旋空間。
國內超大市場規模為化解產能矛盾提供緩沖。2024年我國新能源乘用車零售滲透率達47.6%；分布式光伏新增裝機占比約42.6%，農村戶用光伏覆蓋超600萬戶家庭。國際市場上，中國汽車出口量641萬輛，連續兩年居全球第一，其中新能源汽車出口128.4萬輛，占全球新能源汽車出口量的33%；動力電池企業寧德時代、比亞迪等通過海外工廠布局提升本地化供應能力。“雙循環”格局下，優質產能仍供不應求。
——政策工具箱持續升級。
政策調控手段更加精準。2024年發布的《關于延續和優化新能源汽車車輛購置稅減免政策的公告》及《推動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行動方案》，將新能源汽車購置稅減免與續航里程、電池技術標準掛鉤；《光伏制造行業規范條件》將N型組件效率門檻提升至25%；同期“領跑者計劃”通過技術標準限制和央企集采導向，推動1.5億千瓦低效產能出清。
破立并舉
向價值鏈高端“突圍”
新能源行業的“內卷”是成長帶來的陣痛，更是邁向高質量發展的契機。全國兩會凝聚的共識表明，破除“內卷”并非簡單遏制競爭，而是通過制度設計、技術革命與全球布局，推動行業向價值鏈高端攀升。
2025年以來，國家發展改革委、市場監管總局等部門針對“內卷式”競爭密集表態。國家發展改革委表示，綜合整治“內卷式”競爭，積極化解一些行業供大于求的階段性矛盾。市場監管總局表示，依法加強重點行業價格監管，整治“內卷式”惡性競爭；大力實施質量品牌戰略，引導破解“內卷式”競爭。
強化政策引導，從“普惠扶持”向“精準調控”轉變。多位代表委員建議，通過產能預警、標準升級、綠證銜接等機制優化產業結構。全國政協委員、吉利控股集團董事長李書福建議摒棄“一刀切”管理模式，細化行業政策，引導資源向技術創新、綠色低碳等高效領域聚集；鐘寶申呼吁積極引導市場應用先進技術產品，為先進技術發展提供堅實支撐，加大原創技術研發投入力度，全力促進自主創新。
加強技術創新，以“原創突破”打破同質化桎梏。全國政協常委、中國企業財務管理協會會長張連起表示，應引導企業轉變競爭模式，從爭奪存量轉向創造增量，通過創新和出海兩大核心路徑走出“內卷”。多位代表委員提出，自主創新是破局“內卷”的關鍵。全國人大代表，小米集團創始人、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雷軍呼吁產業發展要強調科技創新、個性化和高端化發展，以差異化創新破局內卷。在氫能領域，全國人大代表、中天科技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薛濟萍呼吁延續或優化現有的“以獎代補”政策，鼓勵更多城市和企業參與示范應用，進一步加快燃料電池汽車整車生產及加氫基礎設施建設。
拓展全球布局，實現從“產品輸出”到“規則輸出”。面對歐盟“碳關稅”等貿易壁壘，全國人大代表、通威集團董事局主席劉漢元建議加大政策驅動力度，推動中國“新三樣”產品、產線、技術、人才、服務、EPC全產業鏈集體“走出去”；同時構建由中國主導的供應鏈ESG審核標準體系，優先在新能源行業試點，助力企業提升國際競爭力。這種從“賣產品”向“輸標準”的轉變，正是破解“內卷外溢”風險的戰略選擇。
在破立之間筑牢能源革命根基。正如代表委員們所共識的，唯有打破“內卷”桎梏，推動產業從規模擴張轉向價值創造，才能在全球能源革命中持續領跑。制度需注重“精準滴灌”，企業需堅守“長期主義”，市場需強化“優勝劣汰”，新能源行業方能跳出“內卷”陷阱，在全球能源變革中占據制高點，為“雙碳”目標與高質量發展注入澎湃動能。
責任編輯：閆弘旭
